一輪玫瑰

混乱邪恶,随缘更新。

世上仅有很少几样东西能比贫穷和混凝土的混成更加糟糕,亦即每座美国大城市所面对的一切,可轻佻无趣和混凝土的混成即为其中之一.尤其是战后重建的那些对于城市的年龄来说太过崭新的混凝土.我碰见伊恩是在某次无关紧要的国际会议上(联邦委派了我这个闲职人员来),当时我身在伦敦,刚从希斯罗机场匆匆赶到蓓尔美尔街*的某处建筑高层,更糟的是招待会相当无聊.我远远看见他,本可以想方设法过去和他寒暄几句(作为可敬的美国代表),感受某种奇特的旧事重温的亲切,但我却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踱步,在我转身的瞬间,一个声音贴上我的耳侧,叫我从前的名字(那总让人产生些美好的回忆),用英式音调(Ferrer Wessel的确是个典型而老派的英式姓名),这使我停下动作再次望向他的面孔,他带着某种令人印象深刻的斯文的礼节性的微笑,但他并没有发现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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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刻,这是因为礼节和斯文能比话语和姓名持续得更久.而伦敦人的礼节和斯文则最为持久,因为它们始终出现在肮脏、残酷、非此即彼的时代.至少,他的行为举止——握住黑伞伞柄时手臂微弯的姿态,买进飞机舱门时不经意的漫长停顿,走进白厅时脸上合适而潜藏着某种冷淡的微笑——都是选择的结果也是性格的结果,温情对于国际大都市,来说或许会显得过于理想主义、不合时宜.在当今,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政客,大可以表现得亲民、善良,或是犀利、刻薄(指的是第二世界),但归根结底,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报纸上,无论是通过政绩还是借助修饰语遍布的演讲,能让你保持住你的荣耀、尊严的东西就是礼节和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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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到温情两字的时候,正盯着某处夕阳留下的温暖光痕,眼前的画面如同报纸上由细密的圆点组成的彩色照片般真切.那是在某座贵格式教堂里,并非星期天,一些老友(那时我们的年龄刚刚超过正常长寿者的一生,但模样还充满稚气),伊恩在对着我的纽约邻居说着什么有趣的话(英式幽默),而我和我的几位朋友则挤坐在某排最接近伊恩的排椅上.我有些走神,看见一道阳光伏在空旷教堂的地面,大家脸上的温情溢于言表.这让人难以忍受的快照笑容——这就是最终留在我脑海里的东西:你从时间那里窃取了定格的瞬间,却浑然不觉前方一场更大的窃取会将你们的珍藏变成彻底绝望的平静源泉,太初有战争*.三百年前,人们至少不用面对这样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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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蓓尔美尔街,伦敦街名,以俱乐部众多而著称,照应前文的"轻佻无趣".
*2:对《圣经·约翰福音》首句"太初有道"一句的戏仿,既指独立战争也指使英国从某种程度上依附于美国的ww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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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背景为上个世纪60年代中旬某次北约石油问题联合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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